小暑初候·温风至 徐冬冬 绘

当太阳到达黄经105度,小暑节气到来,夏天只剩最后一个月了。

《说文解字》曰:“暑,热也。”就热之中,分为大小,月初为小,月中为大,今则热气犹小也。

小暑,顾名思义,意味着暑气最浓的时节到来,但又不是最热的时候,因为后面还有大暑在等着。

哪怕一个“小”字,只要跟“暑”沾边,就意味着躲不开的炎热。

“我与烤肉之间,只差一撮孜然。”这句网络语,调侃的正是小暑节气那难耐的热。树叶被晒得打蔫,高粱、玉米也耷拉着头,动物懒洋洋地蜷伏在树下的阴凉里。自然万物经受着高温极致的考验。

炙热潮闷的空气,布满天地之间,让人无处可逃,吹在身上,闷在心里,如同火燎。

这就是“温风至”,小暑初候的特征。

看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的注释:“温风至。至,极也,温热之风至此而极矣。”

这句话里至少有两层含义:一是风温,从小暑节气开始,进入一年中最炎热的阶段,要么无风,即便有风,也是裹挟着热浪的温风;二是至极,不是一般的温风,而是到达极致的温风,天地仿佛变成了大蒸笼、大烤箱,风吹在身上又燥又黏。民间的俗语说,小暑大暑,上蒸下煮。

酷暑里最惬意之事,似乎就是寻得一处阴凉。古往今来的文人描绘小暑时节的诗词,多有雨后、荷间、夜风中、明月下偶得清凉的快意。

最美的小暑时节之花,自然是荷花。百花之中,能被冠以“仙子”之名的,除了牡丹、水仙,似乎就只有荷花了。因此,农历六月又被称为荷月。

盛夏赏荷,是古今文人的一大快事。画家喜荷,不独是因为荷花代表了中国文化崇尚的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,还因为他从荷花身上悟出了一种重要的中国智慧:心之静。

古人说,心静自然凉,这是古人在艰苦环境下应对酷暑最朴素的办法,是生活的智慧,也有着通今达古的哲学含义。小暑是人体阳气最旺盛的时候,夏季为心所主,顾护心阳,平心静气,确保心脏机能的旺盛,才符合“春夏养阳”的养生原则,故夏季养生重在“心静”。

越是酷热,荷花开得越是娇艳,亭亭玉立在滚滚热浪之间,显得那么娇美,那么安静,那么享受。作为盛开的生命,荷花是不是代表着一种“心之静”的很高的境界呢?我以为是的。

夏日里的阴凉,不在密林深处,而在心灵深处。问道四季,问道生命,正是内心的修行。

心造境,是徐冬冬从天地万物和中国传统文化里体会到的“道”,也成为他的艺术思想。这一艺术思想在他的《四季》里,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。

十五六岁时,他开始去故宫绘画馆临摹古画。他常常在兜里揣上几个馒头,一画就是一整天,画得入迷时,总喜走近画作,工作人员就会善意地提醒他“小画家离远些”。时至今日,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他都会感到人生的快乐,觉得那是与古人的一次次雅集。由此,他懂得了“心摹”二字,以及绘画从技入道而达“无知之知”的道理。

徐渭的画让他迷恋,他深深体会到一位天才“半生落魄已成翁”的人生苦楚。在那狂放不羁的笔墨中,艺术家与青藤的灵魂交融。宋代理学也对他的思想产生了启迪和影响,这为他形成“心造境”的艺术思想奠定了基础。

中国画讲究淡雅空灵的意境,西方印象绘画讲究色彩与光的体验。在他走出国门去探寻东西方文化交融之道时,他从未离开过这“心造境”的真善美得追求。

如今,“心造境”这一艺术思想,已陪伴了艺术家四十多年,每日笔墨耕耘“问道”,使他体会到了内心的坦然与愉快。

观《小暑·初候温风至》,大开大合的色块撞击,如同那不断奔涌却又似乎浓烈得化不开、流不动的充斥天地的暑热之气,沉静的蓝绿色则让我想到了理学家朱熹的《夏日》:“季夏园木暗,窗户贮清阴。长风一掩苒,众绿何萧掺。玩此消永昼,泠然涤幽襟。俯仰无所为,聊复得此心。”

“俯仰无所为,聊复得此心”这一句,让我沉思无穷。走进四季,对“心”、对“心之静”的理解,当有新的体悟。